前言:
我们都叫她上官,因为她复姓上官。
她是我二十几年职业生涯遇见过的最好的老板,没有之一。
无论是她用歪招把我挖进她的公司,还是我们一边嘻嘻哈哈一边极其投入地给她打工;无论是她跟我们一起玩——尤其是一起打乒乓球,还是最后我执意要走的离职,全都是让我无法忘却、想起来就会笑的故事。
公司名字就不说了,毕竟上官和我现在还在同一个城市;但我保证原原本本来讲这些故事。
我知道,会有人不相信。
不相信可以理解——因为这样的老板,我也只经历过这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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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,
先说上官是怎么挖我的。
那时候我刚从非洲回国——没错,你们看见“老非”这个网名,就是那时候起的,我一直没换过。
我在非洲做了一年时间的“首席建筑师”——好吧,我说实话,这个是忽悠非洲人民的,其实我那时才上班不到三年,菜鸟建筑师一枚。
回国后我供职于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,这家公司我不喜欢,也不讨厌,就是对得起工资的那种混口饭吃。
结果上官就成了我的甲方,我给她汇报过几次方案。有一次会议结束,她居然当着会议室所有人的面问:老非,过来跟我干,行不行?
参会的事务所同事全都惊讶地看着我。
甲方公司的人全都笑嘻嘻地看着我。
我赶紧摇头:谢谢上官总的认可!我只会做设计,做不了甲方。
上官好奇:怎么会这么想呢?你为什么做不了甲方?
我笑:因为我不够黑呀!
整个会议室都笑炸锅了,上官也笑:我们甲方在你眼里这么差吗?
我点了点头:设计费给得少,设计周期逼得紧,设计图纸还老改来改去,专业上也不讲理,这还不够黑吗?
上官笑着摇了摇头:你要这么说的话,我还非得把你给挖过来!
大家一笑置之,谁也没当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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架不住上官当真了。
接下来两个星期,上官手下的三个部门长——设计部老易、营销部老邓、产品部老于——不管有事没事,每天必有一个人来事务所找我,跟值日生似的。
反正他们公司当时只有这一个项目,进度节点全在设计;而设计又全在我和我的团队手里。
来找我我倒不怕,问题是他们每个人一走进事务所的办公区,就会大着嗓门喊出同一句台词:老非,啥时候加入我们公司?
台词这么整齐划一,表演这么露骨拙劣,一看就是别有用心地排练过!
反正每次听他们这么喊,我仿佛就能看到上官的笑,以及她说的那句话:“你要这么说的话,我还非得把你给挖过来!”
我明知道这是“阴谋诡计”也没办法,因为这招真的够狠!
事务所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——你是甲方安插的探子吗?
事务所领导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——啥意思?你跟甲方私下达成什么交易了?
扛不住,我只好辞职。
辞职归辞职,并不意味着我就认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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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,
那时候咱也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。
上官公司设计部的总监老易一脸坏笑地来找我:中招了吧?认命了吧?明天来公司报到吧!
我嘿嘿一笑,冲他晃了晃我手里的火车票:承蒙表演啊!我大写的服!但我要去环游,票都买好了!
没想到老易也是嘿嘿一笑:我来找你之前,上官说你这个积年的背包客辞职之后呢,不会马上来上班,肯定是要出去疯一圈的。
看我被噎得说不出话,老易补了一句:玩去吧,疯够了来上班!玩几天?
我咬牙切齿:自驾走遍全疆,30天!
老易说:那一个月后咱们公司见!
老易说完就走了,丢下我一个人在咖啡吧里五味杂陈:有点生气,又有点服气;有点好笑,又有点感动。
被人家算无遗策,拿捏得死死的,能不郁闷吗?
但人家一个大老板,为我这么个毛头小子花这么大功夫,又必须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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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月后,我完成了环游之旅;在乌鲁木齐的二道桥撸串,跟结伴同游的几位驴友作别。
来自上海的豆蔻问:非哥,下次打算去哪儿啊?别忘了带上我!
我笑:没想下一次,这一次都还没完呢!
来自广州的阿浪说:啥意思?还要继续?
我点了点头。
虽然30天下来转了这么一大圈,但我觉得汗还没发透,我还没尽兴;我打算坐火车去西宁,走青藏线去西藏。
在西宁找人找车结伴时,接到了老易打来的电话:从回北京了吧?来上班吧!
我答:在西宁呢,准备再去西藏玩一大圈!请转告上官总,项目正是用人之际,别等我了。
老易说:以我对她的了解,那不可能!
我表达歉意:要不您这么跟她说——让她招人,有合适的就上岗;没合适的我回北京就去报到。
老易笑了:唉,这个分寸还差不多!你玩去吧。
原创照片:拍摄于西藏
这一玩,又是45天,我转了西藏很多地方,还走了阿里无人区。
返回拉萨之前,我在日喀则就下车了;我打算一个人再去尼泊尔转转。
我给北京的朋友打电话,她有我家的钥匙——让她去我家在书柜上找《欧洲建筑纲要》,把里面夹的美金给我挂号寄过来。
挂断电话,老易的电话就打进来了——那时阿里无人区还没有手机信号,所以电话中的老易有点急:我去,人间蒸发啊!给你打电话全是关机!我可是跟上官打了,说你玩过西藏就回北京来上班;上官说你还没完,搞不好还要去尼泊尔!我们一顿红焖羊肉呢!唉,回不回啊?
我再次道歉:老易,你家领导太牛了!你认服输,请她去吃羊肉吧!
老易气得直爆粗口:我去!你丫有完没完呀!
在日喀则等了几天,拿上美金,我一个人跑去尼泊尔又混了15天。
尼泊尔的加德满都当年没有直飞北京的航班,我只好先飞到上海;再回到北京时,不多不少整整玩了100天!
当天晚上在小饭馆吃饭时,老易的电话响了:回了么?
我说:回了。
老易说:甭废话,明天来报到!
我说:行!
老易说:别忘了回头请我吃一次红焖羊肉!
我说:好!
原创照片:拍摄于尼泊尔加德满都
办完入职手续,我走进上官的办公室:上官总,抱歉让您久等了!感谢您的认可!实在是不好意思,我玩疯了……
上官微微一笑:好好说话!说人话!
我笑了:说人话就一个字,我算是服了!
上官乐了:这还差不多!以后别叫我上官总,我一点都不肿,苗条着呢!大家全都叫我上官。
就这样,老非我从一个建筑师,变成了房地产开发商的一员。
顺便说一句:为此我大学的同学全都鄙视我的“叛变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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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,
为上官打工的事就不说了——故事有一箩筐,但总结陈词只有三句话。
其一,公司氛围非常好。大家不但彼此之间嘻嘻哈哈的,每个人跟上官之间也都是嘻嘻哈哈的,从前台小秘书到部门长,全都如此。
其二,几乎所有人工作起来都是认真负责的,几乎没有人因为公司氛围上的轻松而松懈自己的工作。相反,大家的战斗力都很强。
其三,每个人都知道:上官可爱、很好相处,但进入工作频道,不但绝不马虎,而且要求很高。
好吧,关于前台小秘书都能跟上官嘻嘻哈哈,我还是讲一个小故事吧。
公司项目是一个接近百米高的写字楼,结构封顶后,公司举办了一次爬楼比赛。比赛分男女组,前五名都有奖励,但我只记得一等奖是一部手机,因为那时的手机还不算便宜。
结果前台小秘书跟工程部的档案员一合计,就故意玩出这么一幕:两个人手牵着手同时登顶,然后喘着粗气,笑呵呵地同时问上官要手机。
上官都快要乐死了:行,你们两个小丫头,鬼精鬼精的!你们两个谁大?
档案员说:我大她一岁半。
上官把手机发给了前台小秘书,对档案员说:没准备多的手机,也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鸡贼呀!你是姐姐让着她,让她先拿奖;明天我再给你补一个一模一样的!
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地击掌庆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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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,
我跟上官也打过一回,打乒乓球的时候。
公司午饭后的休息时间人会分为三拨:一拨人忙自己的事或是打个盹;一拨人大呼小叫地打双升;一拨人跟上官打乒乓球。
上官很喜欢打乒乓球,打得也不错,在公司的女性中没有对手。
但她不是我的对手——我虽然同样业余,但好歹初中时拿过学校乒乓球比赛的冠军。
有一次打球上官问我:赢是赢不了你,要是发球权都归我的话,我总能过15分吧?
我哼了一声:10分你都过不了!
那时候大家打乒乓球玩的还是21分制,5个球轮换发球权。
这下上官可就不干了:你也太小看人了!我要是能过呢?
我说:过不了,过得了的话请你吃水煮鱼!
上官气呼呼地说:好,那咱打!你不是刚拿了3万奖金吗,咱们大一点!输的人请全公司的人吃水煮鱼!
我说:行!别说我欺负你哈,咱们这么——发球权全归你,打3局你能有一局过10,今晚我就请全公司吃饭!
旁边的老邓和老于看热闹不嫌事大,一脸坏笑跑到办公区卖吆喝,结果午休的人也不睡了,打牌的人也把牌扔了,比赛变成了众目睽睽的“公开赛”。
比赛时大家选边加油,气氛热烈。
上官指着老易说:你什么玩意儿啊,一点立场都没有!你怎么一会儿给我加油,一会儿又给老非加油啊?!
老易反驳:我当然有立场啊,我只给水煮鱼加油!
比赛结果是上官输了。
大家起哄,上官瞪了我一眼,气呼呼地把球拍往球桌上一扔:伤自尊了!今天就算了,明天我再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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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快下班时,前台小秘书逐个通知大家:家里没事的人,今晚有一个算一个,全体去吃水煮鱼,反正肯定有人买单!还有啊,大家现在快去球室,马上又要有比赛了!
乒乓球室,上官指着一个很帅的男子对我说:老非,别说我欺负你哈,你跟这家伙比一比,发球权全归你,打3局你能有一局过10,今晚我请全公司的人上半场吃饭,下半场K歌!
我问:他谁呀?
老易说:坏了,咱姐夫出马了!
原来他是上官的老公!
硬着头皮比吧,别说过10了,5分我都过不了。
上官这下开心了:哼哼,服不服?我告诉你老非,我老公打过省队!
我把球拍一扔:这不是欺负人嘛!说好的大家都是野狐禅,怎么把专业人士都搞来了!那我明天是不是去请刘国梁啊?
大家哈哈大笑。
上官嚷嚷道:走啦,走啦!全体吃饭唱歌去啦!全都是我请!
我问:你啥意思?
上官白了我一眼:废话!昨天我请,我多郁闷啊!今天我请,我开心啊!
顺便说一句:后来有一次下围棋打,我让上官3子,惊险获胜;然后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——下班时间他老公拍马赶到,让我3子,又把我给杀了个一败涂地,人家业余4段啊!
我就不叫他“姐夫”了,我称呼他“上官背后的打手”!
其实“姐夫”也没比我们大多少,上官也只比我大5岁而已。
上官特别喜欢我给她老公起的这个外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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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,
就这么跟着上官工作了三年多,我从一个经理级的建筑师,变成了项目的设计总监。
然后我有了一个很纠结的烦恼。
上大学时我有一个关系极好而又才华横溢的师兄,他下定决心从大设计院离职,打算自己开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,想拉我入伙儿,做他唯一的合伙人。
师兄说:甭废话,来吧!这个公司是我的,也是你的!
对我这款建筑师来说,拥有自己的设计事务所,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!
但是,在上官的公司我一直做的很愉快,不仅仅是工资一路走高,更是学到了很多东西——包括专业层面、思维层面、逻辑层面,以及做事和做人。
我舍不得上官的公司,但又难以拒绝自己开公司的诱惑。
这让我无比纠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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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终,我还是推门去找上官,把想要离职的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。
上官叹了一口气:舍不得公司这个频道,你就不用多说了,我信。我想对你说的是——不玩不知道,自己开公司真的很难啊!即便你预估了很多困难,我敢保证,都远不及真开起来你要面对的东西。
我点了点头:所以我们在这个公司过得很愉快,是因为你把很多事情都先扛过去了,或者先过滤掉了。
上官点头一笑:谢谢!老非,这句话我得谢谢你,不但很准,还说到我心里去了。理解万岁吧!不过呢,那都是我作为老板该做的事,跟你作为设计总监就该管好设计一样,各司其职罢了。
我由衷地赞了一句:能这么想的老板,很难得!
上官挥了挥手:我这里场子不大,也不算小,发展态势是不错的。以你的能力和职业素养,肯定是有发展空间的,这个你知道,我也知道。还有,大家很合得来,这个你我也都知道。
我点了点头,心里涌起对上官的愧疚感。
上官直视我的眼睛:问你一句,为啥非要走呢?
我整理了一下情绪,用最简短的话作答:因为自己开公司,最终玩成了还是演砸了,我并不觉得可怕。我害怕的是,如果我没去试一下,搞不好我会后悔一辈子。我不怕失败,怕后悔。
上官点了点头,她不再多说,伸手在我的离职申请上签名。
我站起身:上官总,对不起!我知道您……
上官摆了摆手,从班台走出来冲我伸出双臂:别说了,咱们拥抱一下!
转身后上官补了一句:老非,你帮我通知一下大家晚上聚餐,给我们最好的建筑师饯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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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语:
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,老非我对职场的认知,其实一句话就说清楚了。
它不可恨,也不可爱。
但必须要说一句:我曾经在一个很可爱的公司做过三年,并且它也是我经历过的唯一可爱的职场。
至于我自己开公司结局如何,那是另外一个故事——另外一个可以回首,又有点不堪回首的故事。
以后有空的话再写吧。
对了,我很少写这么长的文章,如果你都读到这儿了,不妨留个赞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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