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不大点(在震中 让我们难以忘却但未曾刊发的故事|“9·5”泸定地震记者手记)

9月5日12点52分

四川甘孜州泸定县发生6.8级地震

震后第一时间,封面新闻8位记者

挺进灾情严重的泸定县和石棉县

7天来,他们是见证者和记录者

也是震后生产、生活的亲历者

今天,他们再次用文字“手记”的方式

将他们在灾区的真人真事、真情实感

讲给大家听↓↓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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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拍下了那位父亲的背影

封面新闻记者 李庆

9月7日下午4点,“9·5”泸定地震发生后第51小时,救援人员在泸定县得妥镇联合村大桥附近的一处塌方体,发现有疑似生命迹象。

消息传来,我和同事立即赶往现场。晚上7点,我站在联合村大桥上,看着一台挖掘机正在山体垮塌处作业,一群救援人员站在桥头等待。一名救援人员告诉我,这样的垮塌下,还有生命迹象,有可能是下面两辆车重在一起,下方存在空间。如果能救出人来,真是奇迹。

晚上7点半,挖掘深度已经接近被困车辆,我看见一块黄色的车辆残片被挖了出来。“是辆皮卡车!”我自言自语。

旁边,一位50多岁的大叔闻言,说了一句:“是一辆清障车。”

我问他,你怎么知道?他回复说:“那是我儿子的车。”

我愣了好半天。原来,地震时,大叔儿子失联了,他四处打听,终于知道儿子可能被困在联合村大桥。“路封完了,我们绕了很久,又坐船,又爬山才到这儿。”

我很惊讶,救援队进来都很困难的地方,大叔居然进来了。我告诉他,还有生命迹象,希望可以有奇迹。他点点头,说,谢谢。

车辆残片挖出后,开始陆续有救援人员进入搜救,但又陆续因为滑坡落石响起的哨声而撤出。

晚上8点,天空下起了雨,天色越来越暗,灯光却越来越多。公安、消防、医生……来的人越来越多,大家都充满期待,有一种随时准备奋不顾身冲锋的感觉。

为什么不大点(在震中 让我们难以忘却但未曾刊发的故事|“9·5”泸定地震记者手记)

△封面新闻记者李庆在震中采访“锅铲”老师

凉山救援队的警犬“十五”感冒了,但在大桥上,它坐得端端正正,随时等待召唤。

大叔则安静地靠在桥一侧,默默注视着儿子车辆的方向。他突然走过来,问我情况咋样?我说我也不清楚,可能还要等一会儿。他说好,转过头,又开始凝望挖掘处。我也没再问他什么,只是拍了一张他的背影。

临近晚上9点,救援前方大声召唤撬棍!一名救援人员拿着撬棍奔跑而去。

晚上9点10分,大家的心都紧了。远远看着十几个救援人员,用担架抬了一个人出来。还没来得及问情况,救援人员列队两排,肃立默哀……

一刹那,现场好安静,只有石头落下声、大渡河水声。我看见大家低着头,默默往回走。

灯一盏一盏地灭了,车一辆一辆开走了,我环顾四周,没看到大叔。我眼睛有点发烫,大脑一片空白,收拾好设备,和同事准备返回。

走到桥中央,我突然又看到了大叔,他一个人站着,他的儿子在脚边躺着。大叔没有哭,他摸出电话,打给妻子:“人找到了,死了。”

他语气平静,但是声音比之前和我聊天时小了很多。我转过头,不住地抹眼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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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嘉懿和妈妈,与我和妈妈

封面新闻记者 王祥龙

9月6日中午,经历多次失败尝试后,通往泸定县磨西镇共和村的救援索道终于架好了。4岁男孩小嘉懿,成为“水中孤村”共和村第一个乘溜索被救出的人。地震发生后,被困在共和村的人,超过1000人。

小嘉懿从溜索下来,我的镜头跟着他。他的妈妈拎着外套,也跌跌撞撞朝孩子跑去。由远及近,从相机屏幕里看,妈妈逐渐清晰,头发散乱,神情很激动。她蹲下身子,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哭了起来,并问孩子“害不害怕?”“不害怕呀!”小嘉懿回答道。

看到眼前一幕,我的鼻子酸酸地,感觉眼泪快流出来了。我忍了又忍,直到把这一幕拍完。

为什么我的感触如此深?不仅是因为我有孩子,还因为我的妈妈。14年前,在“5·12”汶川大地震中,我和妈妈也有类似一幕,这是我的亲身经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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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封面新闻记者王祥龙在抢通磨西到海螺沟的工程车上采访

现在回想起来,记忆已经有些模糊,大概是汶川地震发生后半个月。当地,谣传绵竹清平山中的堰塞湖即将溃坝,会有洪水把家淹没。不知道当时是否有辟谣,就算有,我们也没有办法收到。

院子里的女人们做了决定,包括我妈妈,把家中值钱家当用麻布口袋装好,捆在一起。然后用房屋垮塌的砖石压在口袋上,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家当不被洪水冲走。

收拾妥当,妈妈把我叫到身边,拿出家里存折。妈妈说:“娃儿,这里面有几万块钱,你拿着。你会游泳,活下来几率更高。如果安全躲过洪水,你就去山西找你爸爸,不要管妈妈……”

从小到大,爸爸长年在外地务工,是妈妈一直照顾我。听完妈妈说的话,15岁的我,抱着妈妈,两人号啕大哭。我说:“不,咋可能不管你,我哪里都不去。”

最终,洪水没有来。

9月6日下午,在磨西镇安置点,小嘉懿一家领到了帐篷,一家人即将在这里,开始新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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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地震灾区见到的“90后”

封面新闻记者 陈远扬

因为采访泸石高速,泸定和石棉,我去过好多次。印象最深的,是人们从高山里“挖”出的公路,忽左忽右,和大渡河相伴,蜿蜒地“钻”向远方。

我是震后第二天抵达灾区的。在康定,我见到了震后首个“地震宝宝”的爸爸。

爸爸叫杨晓东,1992年出生。地震发生前,他与家人在山上摘核桃,妻子一个人在家。地震发生后,山体垮塌导致道路中断。担心老婆,杨晓东翻山越岭一个多小时回家寻妻。地震时,妻子的确:“出事”了。她被震塌的墙壁砸中了背和脚。庆幸的是,邻居们发现得早,把她从废墟里救了出来,并送到了海螺沟卫生院。这一个受了伤临产孕妇,卫生院医疗条件有限,甘孜州人民医院派来救护车“接力”。最终,震后第6个小时,杨晓东的儿子出生了,母子平安。

这是泸定地震震后首个“地震宝宝”。取个啥名呢?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妻子,杨晓东有些哽咽地说,“现在我只关心她好久能恢复,其他的后面再考虑。”

90后爸爸杨晓东,让我感受到了平凡家庭的亲情和爱情。而绝壁掘道的“90后”机手王令和唐鑫,让我感到佩服。

王令出生于1992年,来自达州万源。1997年出生的唐鑫 来自云南昭通。两人都是为雅叶高速康定过境段来到甘孜州。

地震发生后,磨西镇到海螺沟景区的道路,因山体垮塌而中断。两人所在的项目部第一时间组织人员和车辆赶往现场抢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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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封面新闻记者陈远扬(右)采访“绝壁”掘道机手王令

我与两人见面是在9月8日上午,当时最危险的1.8公里已经抢通。我顺着刚抢通约4米宽的道路,小心翼翼靠着左侧往前走,踩了一脚的泥土,右侧塌方后的危岩如刀削过一般,我总担心会有石头会掉下来。于是,我一边走一边往右上方观察。

见到王令和唐鑫时,两人都坐在驾驶室内休息。王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大,唐鑫却长了一副娃娃脸。

第一次见到要抢通的路,王令也“大吃一惊”。地震引发的塌方,将沿山而建的盘山公路整体掩埋,最严重的,几乎与山体形成一个整体斜面,看不出路的迹象。

唐鑫淡定一点,但他也坦言,“说不怕是不可能的。”

在绝壁抢通任务中,王令开着挖掘机在前挥舞着铁臂,疏通险情。唐鑫紧随其后,负责将挖掘机身后的山石和泥土铲平,清除路障。

采访中,唐鑫给我看了他的微信朋友圈。出发前,他写下了“这一定是我这辈子目前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。泸定加油,我们来啦”。但到了之后,却没给父母说抢通任务的艰难,“怕他们担心。”

王令不一样,他把这几天的经历都讲给妻子听,“两口子不应该瞒到,她也一直在给我说要小心点。”

我问唐鑫,“怎么还不耍女朋友啊。”他略显羞涩的表示,暂时还不想。旁边的王令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
回忆中,总有一些瞬间,能温暖在地震灾区采访的曾经。

“哪有什么岁月静好,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”。这些天的所见所闻,让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,也对“90后”有了更新的认识。

震后重来,生活继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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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 大渡河上的“最美跪姿”

封面新闻记者 肖洋

为了将动力橡皮艇的视野扩大,艇前举手电筒的消防战士,变蹲靠为跪靠在艇内。而这一跪,就是近40分钟。

9月5日,泸定发生6.8级地震,雅安石棉受灾严重。其中,新民、王岗坪、草科三个乡,处在9级地震烈度范围内。震后,王岗坪、草科等地交通中断。要往灾区深处走,最开始只能通过新民乡的新民码头,走水路强渡大渡河。

渡河后的目的地,是十多公里外的王岗坪乡一个临时集结点。道路中断后,当地将路边护栏挖开,形成了一个临时码头,用以转运伤员和运输救援人员及其物资装备。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,所有救援力量想要进入灾区深处,都必须从这个临时码头上岸。

夜间想要渡过大渡河,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晚上10点半左右,大渡河上起了雾,在河中航行,不丢失方向是一件难事。为此,一艘橡皮艇,往往需要两名操作员。一人在前方举起手电筒,照亮方向;一人在后方守着操纵杆,控制方向和速度。

驶离新民码头后,沿岸灯光就变得微弱。航行安全和航行方向全靠艇前的手电筒保障,为此,艇后的人会不断提醒艇前的人修正手电光的方向。艇内是有积水的,乘坐橡皮艇,大家多采用蹲的姿势。为了将手电举得更高,艇前的消防战士不得不侧跪靠在艇内,以便灯光照得更远,后方操作员视野更好。而两个码头之间有十一二公里的距离,动力橡皮艇需要走近40分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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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封面新闻记者肖洋乘坐动力橡皮艇渡过大渡河

大渡河河道很宽,有很多弯弯绕绕,怎样不在河中迷路,是一个技术活。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的两艘橡皮艇,已在大渡河上往返多次,两名操作员熟悉整个河道情况,因此航行比较顺利。而后面赶到的消防救援力量,不少橡皮艇一驶离岸边,走不了多远就会迷失方向,在宽阔的大渡河上“打转转”。

从王岗坪临时码头往新民码头走是顺水,船只会激起很大的浪,对前往王岗坪临时码头的船而言,这些浪将成为航行中的不确定因素。迎浪而行,速度稍快,橡皮艇就会破浪飞起来,不仅不安全,还会让河水灌进艇内。

当再次看到岸边的灯光时,王岗坪的临时码头也就要到了。随着离岸边越来越近,灯光也越来越耀眼,那是站在岸边的救援人员纷纷举起手电筒,为过来的船只照明。

当晚,有多支消防救援力量从新民码头出发,渡过大渡河,在王岗坪乡临时码头上岸。除去两名橡皮艇操作人员,一个橡皮艇最多只能运送4人,因此,大渡河上船只往来频繁。有消防战士告诉我,9月5日晚到9月6日凌晨,有超过500名消防救援人员渡过了宽阔的大渡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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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棉县草科乡的孩子们

封面新闻记者 伍勇

9月6日,震后第二天,我跟随医疗队伍,徒步挺进石棉县草科乡。当晚,住在草科乡中心小学安置点。这里还住着119个孩子。睡下两个多小时左右,就经历了一次余震。几天里,一波波关心孩子们的救援队伍,都到学校看望他们。

凌晨余震

次日凌晨,4.5级余震来袭。一声巨响把我惊醒。有人说,是一块巨石,从山上滚进了山谷。巨响把我惊醒,从旁边帐篷里,传来孩子们的啜泣声。老师们早已从行军床爬了起来,走进一个个帐篷,轻声安抚。大约半个小时过去,孩子们又睡了,四周再次寂静了下来。

大孩子“抱抱”小孩子

清早起床,洗脸时,见一个小男生坐在教室阶梯上,头埋在双腿之间,哭得很小声。

我正准备上前,只见一个高年级的小男生,先我一步跑过去,用手先摸了小男生的脸颊,又慢慢地把小男生抱在怀里,轻声说:“没事,别哭别哭。”

其他孩子也跑过来,大家围在一起,三言两语安慰着小男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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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封面新闻记者伍勇和灾区小朋友们

我的两个“小跟班”

9月8日下午,消防员到了。孩子们也乐开了花。早上还在哭的那位小男生,也在笑着。他们把消防员团团围住,要签名。见我在拍照,一对双胞胎小女孩把手中的笔和纸递给我。

“叔叔,可以帮我签个名吗?”

“叔叔不是消防员,我给你们拍几张照片。”

“但你也是来救我们的人啊。”

执拗不过,我只好接过笔和本子,写下了我的名字。后来几天,每当我回到学校安置点,这对双胞胎小女生都跑过来,拉着我陪她们逛操场。我的身边也就多了两个“小跟班”。

老师说,地震发生了,全校师生全员安全。看见救援人员来了,他们就更踏实。孩子们找消防员要签名,不是他们的主意,但他们支持,因为“这才是孩子们最应该追的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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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震一天后在石棉遇见的中年男人:

没有哭声 只有满眼泪水

封面新闻见习记者 冷宇

9月6日下午1点多,震后第25小时,我到了石棉县城。

这座城不大。街道上人很多,以老人为主。他们有点闲逛着,有的在商铺玻璃橱窗外坐着,聊着天。一切看起来还算正常。

救援车辆从街上来回穿梭,头顶直升机也飞来飞去。县城外的乡镇和村子里,情况不大好。

下午4点半,石棉县人民医院,我见到了我的第一个采访对象,一位地震时被砸伤的男人。他是从王岗坪乡连夜转移出来的。王岗坪在哪里?他说,距县城大概40公里。距离震中——泸定磨西镇约20公里。

地震发生时,他反应够快,再多跑一步,就可以从家中跑出来。但房子晃得很厉害,刚到门口,他没站稳,整个人仰倒了过去,背砸在门口椅子上,背疼得厉害,左肩和腰部也骨折了。

这次受伤,导致他上半身无法弯曲,脖子也不大灵活。有人叫,他只能先慢慢转动整个身体,再带动脖子转向,然后才能与人对话。这个动作,相声演员岳云鹏会。

他本人没有故事。我还是多嘴问了一句,“你的家人和邻居们都好吗?”

他一下变得不大对劲了。他先没说话,用右手把口罩往上扯了一扯,动作幅度很小,一点一点地,生怕被我察觉。

缓了一会,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了。原来,包括亲眼目睹和听说的,他有3位邻居在地震中遇难。有老有小。他说,在乡卫生院,邻居家一个2岁多小女孩,地震中受伤,后经抢救无效离世。

说到小女孩,他把口罩上缘扯到眼睛处,擦着眼泪。没有哭声,也没有豆大的泪珠,只有泪水不停地在他眼里蓄满,一点又一点被他擦掉。

这时候,我也不再说话。的确,地震前,邻家小女孩还活蹦乱跳着。短短十几秒过去后,那个鲜活生命就离开了,永远不再回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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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封面新闻记者冷宇在灾区采访

等了好一阵,我从包里掏出纸巾,递给他,说几句安慰他的话。真的,没什么用。我甚至觉得,自己说过好几遍的“一切会好起来”,有些许漠视他的悲伤。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有点多余。

因为一些原因,我没将这位中年男人写进新闻稿。后面的工作还得做,情绪还算稳定。

震后72小时,那个中午,看到一句话,“四川朋友,好好生活”,我没绷住,也哭了。在地震灾区这段日子,我参加了三场新闻发布会。每一场,遇难人数都在增加。数据对吗?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家庭,他或她的家人还好吗?数据不要再增加了!

第一个采访对象,那个中年男人,一个人独自躺在医院,等着护士来输液,等着一瓶又一瓶输完,等着医生给出最新治疗方案。当然,他也在继续刷着抖音。

“后面没什么计划,日子嘛,就那么过吧。”他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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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震后,他背着重伤妻子走了一夜

封面新闻记者 王越欣

9月7日,在雅安市人民医院,我采访到了一对被直升机从泸定县得妥镇湾东村1组转运出来的夫妻。

“9.5”泸定地震,湾东村受灾严重。地震发生时,村子四面的山体都在垮,不少房屋被滚落的巨石砸毁,道路中断,通讯中断,变成“孤岛”。

在医院,我先见到了村民沙布马哈,今年44岁。他在7楼的神经外科进行治疗,他的妻子大尔么,受伤较重,在楼下的心胸外科治疗。沙布马哈的额头上包着纱布,脸也有些肿,还有点发紫。

“他能接受采访吗?看着伤情有点严重,要不还是不打扰了?”我小声地问他旁边的医护人员。

他的主治医生告诉我,他额骨骨折,身上也多发软组织损伤,但好在伤情并不是很严重,目前已经脱离危险。

“没事,他状态还好,刚才已经和我讲了他的一些经历了。”护士小姐姐也说,“他的伤,还是为了救她妻子造成的。”

听到这句话,沙布马哈连忙坐起来接受采访,我们赶紧让他躺下。

原来,地震发生时,沙布马哈正和妻子大尔么,去离家3公里外的地里收玉米。走在前面的妻子不幸被滚落的石头和倒下的树木砸伤。

“整座山都在垮,到处都是飞石,太吓人了!”沙布马哈没有先去躲避,而是第一时间跑去救妻子,此时,他也被飞石砸伤。随后,他扶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妻子到了一个小山包躲避,眼看着山上的石头从眼前不停“飞过”。

听到这些,我有些心疼:身边是重伤的妻子,眼前是随处可见的危险,这得是多么绝望。

沙布马哈说,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,是他背着妻子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求援,却走到天黑,都没能找到人。

“我的头被砸中了,血流了一脸,实在背不动了,后来还好遇到了侄子,他帮我背了一段路。”沙布马哈说,当晚,他们三人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息,虽然生了火,但没吃没喝,再看到满目疮痍的村子,还有身旁重伤的妻子,他心里,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。

“死也要死在一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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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中秋节,封面新闻记者王越欣在安置点采访

第二天,三人终于遇到了村里的其他村民。他们得知,村里设立了临时安置点,于是前往汇合。再后来,他们被直升机转运出来就医。

听完,我的心里五味杂陈:人在自然面前,是多么渺小,但又是多么伟大。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,安慰了他一句:“人平安就好。”

但好像这句安慰有些“多余”,因为沙布马哈的乐观坚强超出了我的想象。这次地震,他家的房屋全垮了,猪圈里还有10余头猪,也不知情况如何。对此,大尔么则很是担心。

“我安慰她,怕什么。房子垮了,随便搭个棚子都能过。没有吃的,去要饭也能活。再说了,现在政策这么好,只要人活着,就总会有出路!”

能有如此乐观的精神,灾难,好像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。

采访中,夫妻俩一直通电话互报平安。采访完后,沙布马哈立刻就想下楼去看妻子,但被医护人员制止,让他休息会再去。

其实,和大叔交流的过程并不是很顺畅,他的地方口音很重,我有些听不懂他的话,全靠旁边的医护人员帮忙翻译。

每当他看到医护人员帮忙翻译后,他都会有些抱歉:“不好意思,我的普通话不太好。”

多么朴实而又善良的人!在那一刻,我有些想哭,多么希望:以后灾难不再,事事顺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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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那晚我们跑慢了10秒

封面新闻记者 杜卓滨

9月5日21点多,震后第9个小时,我和同事两人在无尽的黑暗中,驶上大渡河畔的县道,连夜进入灾区——王岗坪彝族藏族乡。

沿途凭借着车子微弱的灯光,躲避路上的坑凼和不时从山上滚落的碎石。在重要的路口,能看到表情严肃的救援人员。

22点10分,在新民藏族彝族乡驶向王岗坪彝族藏族乡的路上,突然遇到巨大的土堆将道路阻断。路旁步行求救的居民称,这是地震后从山上滑落的,沿途还有很多,已经将进入王岗坪彝族藏族乡的道路阻断。“最危险的地方滑落的泥石有几百方。”他们说。

震惊之余,我和同事打算录点视频,传回报社,传递灾区的情况。

突然,路旁山上响起一阵急促的声响,并伴有强烈的大风。二次塌方!我们当即往回跑。

10秒左右,塌方停止。我们原本站立的地方被泥沙掩埋,高度达到半米。当下我的腿便开始发软,随后更是颤抖不停。这是我一生中,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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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封面新闻记者杜卓滨乘动力橡皮艇渡过大渡河

回新民藏族彝族乡的路上,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狄兰·托马斯那句诗:“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”。此后多个深夜,我都会控制不住地问自己:“如果我们跑慢了10秒会怎么样?”

9月7日,通往王岗坪彝族藏族乡道路抢通的消息传回,我和同事再次驱车前往。

之前遇险路段堆积的泥沙已清理干净,大渡河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,那晚的惊险犹如一场梦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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