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童赛车播视网(厂里有个张疯子)

上个世纪,济南东仓有个百年橡胶厂,大国营,一千五六百号人。提起张疯子,厂里没有不知道的。

我在局里时就听说这人,就是没见过。一年后我到了这个厂。每天上班前去茶炉打水,总发现一个个子不高,背曲腰弯,手上满是老茧,瘦小的脸,皮肤黝黑,额头上深深皱纹,淡淡眉毛下有一双小眼睛的人在不停扫地。我问科室老吕这人是谁?他告诉我,他叫张福恒,人家都叫他张疯子。啊!原来张疯子就是他呀。

那个年代,上下班交通工具除了公交就是自行车。我那辆半旧大金鹿自行车,除了铃铛不响那里都响,今天掉链子明天漏气。那天上班半路上又掉了链子,沿途没有修的,推着进了厂。年轻的门卫让找张师傅,我问那个张师傅,在哪儿?他说运输科的张疯子。

又是张疯子,在办公室的路上,张疯子在我脑子里不停打转。是他的真名?他有病?什么工种?

上班后,我到工会参加开政工会,上报劳动模范。十九个车间和科室都推荐张福恒,我好奇地问,怎么都喊人家张疯子呢。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:厂里装卸工都不愿干,招来的临时工跑光了,他主动往上凑。那次胶管从车上滑下砸的他血肉模糊,缝了七八针,看着都心疼;每年组织先进外出旅游疗养,别人抢都抢不上,他却十有八次推托:他干活放工具的小房冬冷夏暖,给那儿安空调,死活不让,你说是傻还是疯?

黄主席向我透露了张疯子来历。他说,老张年轻时爱撑能,当装卸工,百公斤橡胶块扛起来就走,几十吨的大卡车一天装卸好辆,夏天光膀子干活,别人眼里他疯疯癫癫。开玩笑给他起外号,黑子、傻子、喊疯,都是与他同时进厂的老熟人,老张也不在意,一喊他还答应。

我是他的常客,不是提水就是修车,天天与他见面。整天见他给汽车加油,捣弄炉子或扫地帮人修理自行车。有次见地下盆里一堆油布,他说:这是些用过擦车布,扔了可惜,放上碱面,洗出来与好的一样。我指着地下一堆破钢丝绳,这东西卖废品,车间用坏的,编编用来拖车,买一条将近百八十块钱,他说。锅炉房后那堆铜钉锣帽、破铜烂铁,废旧橡胶,大家都说是是他到处捡的,清洗好了让车间再用,至于那些废胶管头则代替煤炭烧锅炉。

听人说,张师傅整天长在厂里,即使春节放假他不值班也去。他家与厂一墙之隔,常见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提饭来厂里,大家都说那是他老婆给他来送饭,她也在这厂上班。

那年,在朋友家见到省总工会的李主席,无意中我提起张福恒,他让我写个文字材料,报送到他那里。恰好也是我的工作范围,征得同意,我采访了他的领导、同事、家人和本人。

有的说,厂子好像他家的一样,要点东西太难啦。师弟让他给自己摩托车加点油。等了半天就没没吐那个加字,气得人家摔门而去。要好的哥们趁他不在,从厂里偷拿走一块木料,硬逼着人家送回原处,被厂里扣罚了工资,好几年没走动。老职工张胜路找到我说,前些年他家困难,老张月月都接济他。橡管车间孙少元孩子多缺舖盖,他专门买了新被褥给他送去。他家也不宽裕,整天穿工作服。也有人说他爱抬扛,讲大道理。

还是那年,张福恒获得了山东省富民兴鲁劳动奖章、济南市劳动模范、济南市优秀共产党员标兵。省市报纸、广电播视专访、专题片,张疯子叫得更响了。

后来,我去了新的地方,不久他也退休了。几年后听说张师傅已经病逝。还说,送葬那天厂里去了许多人,李书记为他撰写了挽联,以厂为家 精疲力竭, 心系大众,服务楷模。

有一种精神,穿越时代的云烟,日久弥新;有一种怀念,历经时代的风雨,更臻醇厚。想起张疯子我也有此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