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把默特萨克当我的职业标杆(勒夫,冠军教练进化史)

一直把默特萨克当我的职业标杆(勒夫,冠军教练进化史)

德国足球在去年的巴西之夏重返世界巅峰,但和当年马特乌斯率领的“德意志战车”相比,新科世界冠军有着完全不同的面貌。通过不断深入2006年本土世界杯前后开始的风格变革,勒夫让德国足球变得充满乐趣。

一直把默特萨克当我的职业标杆(勒夫,冠军教练进化史)

这是一件非常珍贵的球衣,上面有夺得1974年和1990年世界杯的大部分德国球员的签名,此外我们还能看见霍斯特·埃克尔和汉斯·舍费尔的签名,他们是创造1954年伯尔尼奇迹的那帮英雄中,仅存的两位活着的传奇。5月31日,杜塞尔多夫,在一次为昔日世界杯冠军举行的庆祝仪式上,这件球衣被赠与勒夫。7月4日,在1/4决赛淘汰法国后,勒夫决定将它挂在更衣室里。这件被视作吉祥物的球衣,一直伴随着德国队击败巴西和阿根廷,时隔24年再度称王。

实用,灵活

其实,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帮助球队,并不是勒夫的习惯。他曾是一名能力平平的中场,职业生涯毫无亮点,他注重实用,很少有突然闪现的天才构想。过去多年里,他会将自己脑海中闪现的想法,详细地记录在小本上,然后整整齐齐地摆在办公室的书架上。他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小本,经常半夜爬起来,写下自己思考的成果。这种对既定原则的绝对遵守,是新科世界杯冠军主帅超强适应能力的源泉,是拉姆最终能举起大力神杯的重要因素。即便面对最凶猛的批评和质疑,勒夫也从未偏离过自己设定的航道,他通过灵活而实用的应对,让球队不断变化和进步,最终形成固定模式。

去年11月同英格兰友谊赛前夜,当克鲁泽被发现在伦敦一家酒店鬼混后,这名效力门兴的新锐前锋被立刻除名。然而在德国杯决赛后,输球一方的格罗斯克罗伊茨喝醉后公然在柏林的一家酒店里撒尿,勒夫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2006年作为克林斯曼的助手,他确定了一系列纪律规则,这次他决定破例一回,他希望保持拜仁和多特蒙德球员在国家队内的人数均势,避免2012年欧洲杯上球队出现小阵营的情况再现。

世界杯前的热身赛中,刚刚当选德甲最佳球员的罗伊斯重伤退出,勒夫没有“对位换人”,而是召入一名公众很陌生的后卫——穆斯塔菲,并让他在同阿尔及利亚的1/8决赛中首发。德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淘汰对手,德国国内一片声讨,勒夫拒绝认错的同时,还用非常缓和的语气回答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提问的记者:“我们刚刚打入1/4决赛,我为什么感到失望?”

一些昔日名宿,习惯性地高声表达他们的疑虑和不满。“1990年,我们队中有更多的混蛋……”布雷默对球队表现出的意志力不满,当年他可是世界杯决赛打入制胜点球的英雄。1982年随德国打入世界杯决赛的马加特,则对勒夫的一些战术和用人选择表示不解:“你怎么能让一名从未踢过左后卫的球员(赫韦德斯)占据这个位置,却不用世界上最好的边卫拉姆?这真是天大的浪费。”1974年冠军成员布莱特纳则希望勒夫“证明自己的勇气”,将表现一般的厄齐尔踢出主力阵容。

欧洲的巴西

主动与外界保持距离,以便更好地自我保护,德国队主帅在面对批评和质疑时可以完全不受干扰。他也吸取了2012年欧洲杯的教训,在同意大利的半决赛中(德国1比2失利),勒夫安排克罗斯踢边路,希望借此限制皮尔洛,事实证明这是个致命的错误。2年后,他不再执着于整体阵型和战术上的发明创造,巴西世界杯1/4决赛对阵法国,他让拉姆回归右后卫,用更灵活的博阿滕取代脚下缓慢的默特萨克。

两年前的欧洲杯上,勒夫执迷于快速进攻,过于强调整体移动,而忘记了在定位球上下功夫。今年5月底集训时,在勒夫手下负责对手分析的瑞士人乌尔斯提醒他:“在某些时候,应该懂得将战术和风格抛在一边,集中注意力于其他的事情。”乌尔斯将他对2013年联合会杯做出的总结展示给勒夫:“越来越多的球队寄望于定位球来取得好成绩。”在德国队的世界杯前集训中,角球和任意球的演练不再可有可无,勒夫针对定位球安排了专门的训练课。事实证明,德国人在这一点上高效得可怕,淘汰法国靠的是胡梅尔斯接应任意球破门,血洗巴西靠的是托马斯·穆勒在角球战术中打开局面。

两年前同意大利的半决赛前,德国足协高层有些过于自信,他们思考的问题是:应该去柏林欢庆夺冠,还是下飞机后从法兰克福就开始庆典。勒夫要求保持低调,还曾为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而感到愤怒。这一次,尽管在半决赛送给巴西史无前例的惨败,也没让球队上下昏头。在7球淘汰东道主后,德国足协主席尼斯巴赫很淡定:“最重要的是保持谦虚。”这绝非偶然,世界杯前勒夫的球队被外界批评过于偏离德国足球的传统,如今他赢得了一致的尊重和赞扬。

德国最大的日报《图片报》称赞他已经进入史上最伟大的教练的行列,体育管理学专家宋塔格对国人的态度并不吃惊:“德国足球如今用聪明、积极的方式踢球,与以往的风格发生重大变化,勒夫就是这种转变的大脑。1970年代,如果你在足球学校里玩一些不那么实用的技术动作,人们会狠狠地教训你:‘你又不是巴西人。’但如今,全世界踢得最像巴西的是我们……”

勒夫每天早上会在海边慢跑,有时会坐在沙滩上思考,甚至和附近的居民一起踢两脚。抵达这个位于巴西东北的小村时,德国代表团受到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,他们为这些客人的坦诚和随意所吸引。德国足协精心挑选了这个地方,代价不菲,诺伊尔和队友们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。球员们的妻子和女友也经常受到邀请,德国队领队比埃霍夫披露:“如果愿意,球员们甚至有权喝杯啤酒或红酒。”

转折点,柏林

比埃霍夫在1996年欧洲杯决赛中打入金球,见证了过去数年里德国队在世界大赛中一步步的转变。2006年,他们展现出一支团结、快乐、开放的团队。2010年,德国队展示出多文化融合的结果,阵中有11名球员来自移民家庭。这一次,勒夫的球队取得了建立在团队精神上的胜利。2006年以来,德国队就像一部运转良好的机器,他们一方面在球场上不断取得胜利,一方面满足赞助商和外界的要求,始终保持着开放的态度。托马斯·穆勒表示:“我们比2010年更加成熟和平静。过去几年来,我们通过艰苦的工作达到了目标,这一代球员达到了顶点。”

这个夏天,德国队摘下第4颗星,这种成熟不仅体现在战术风格和执行上,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。世界杯前多名球员受伤让球队的备战一度受到干扰,但他们找到了平衡,他们厚实的板凳放眼当今天下鲜有对手,但这原本可能给球队内部带来问题。以默特萨克为例,一些最初的主力球员失去了位置,但他们坐上替补席后没有丝毫的沮丧和不满。巴拉克退役后,德国媒体曾批评球队缺少个性球员,但围绕着拉姆、施魏因斯泰格、诺伊尔、克洛泽、赫迪拉这些球员,他们形成了彼此尊重的集体。

2012年欧洲杯期间,德国队被认为太顺从、太热情、太没有个性,身为队长的拉姆反问道:“我不介意人们这样说我,这难道不是一种称赞吗?”两年后,拜仁球星变得更加坚决:“最重要的是赢球。”他甚至拿拜仁去年夺取欧冠为例,“球队需要赢家精神。”2013年在温布利的欧冠决赛,由两支德国球队为世人奉献了一场精彩的对决,这也是德甲堪称模范的经济模式和足球风格的展示。

上赛季,德甲场均进球3.16个,观众人数达到4588人。“我希望整个团队带着与我同样的想法登上同一艘船,我一直坚信领导才能是与沟通能力紧密联系在一起的。我不认为对失利的担心和害怕,能够战胜对胜利的渴望。”在巴西的那个小渔村,勒夫终于集齐了球员,来完成自己最终的计划和目标,但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。

没有当年勒夫交给莱曼的那张小纸条,德国如今能成为世界上最出色的球队吗?他们的足球质量会成为标杆吗?他们会成为2年后第一届有24支球队参加的欧洲杯的头号夺冠热门吗?他们能在半决赛中击溃东道主、也是他们在世界杯上最大的敌人吗?带着这些问题,我们需要回到2006年6月30日的柏林,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就是德国足球立志革新,并在8年后于里约加冕的起点。

那一天,在同阿根廷的点球大战前,勒夫将一张小纸条交给门将莱曼,上面有门将教练科普克总结的阿根廷球员罚点球的习惯。莱曼将纸条塞入球袜中,每一轮前都拿出来看看,最终他扑出了阿亚拉和坎比亚索的点球,让球队打入半决赛。

不只是助手

一周后,被意大利淘汰已经被遗忘和原谅,数百万德国人走上街头欢庆德国击败葡萄牙获得世界杯第三名。对于一个历史战绩极为出色、很少满足的国家,这显得很不正常,但人们看重的是这支德国队在球场上展现出的激情、积极,和球场外的随和、慷慨。而就在德国世界杯前几个月,情况还远不是这么乐观,他们首先在同美国的热身赛中吃了一记闷棍,又在佛罗伦萨被意大利4比1击溃。尽管德国在2002年打入世界杯决赛,但自2000年击败英格兰后,他们已经有6年没有赢过一支真正意义上的传统强队。

由于天使般的面孔上永远洋溢着的笑容,克林斯曼被亲切地称呼为“Grinsi Klinsi”,德国世界杯前他成为风暴的中心,没人相信他宣扬的更为现代、更为漂亮、更为科学的足球风格能够取得成功。大批名宿群起攻之,认为德国足球偏离了传统,为失去传统价值而“痛心疾首”。卫道士们高呼,性格力量、战斗精神、身体力量和必要时的肮脏伎俩,才是德国足球立身之本。这场大争论迫使德国政府不得不出面表达对克林斯曼的支持,默克尔在一次正式晚宴后宣称:“我坚信他和球队走在正确的道路上。”

一直把默特萨克当我的职业标杆(勒夫,冠军教练进化史)

几个月后,通过一则有关德国队纪录片,人们真正了解了勒夫在德国队扮演的角色。尽管他习惯性地躲在幕后,但他绝非只是一个助手,他是德国足球深层次的技术和战术变革的大脑。他的影响力和分析问题的精准度,使其成为克林斯曼离任后名正言顺的接替者。

2006年7月和2014年7月,这两个时间节点,代表着勒夫和一代德国球员不断成长和进步的道路。宋塔格欣喜地表示:“对于德国,这座奖杯是他们配得上的奖励。长久以来,我们的足球过于侧重成绩,乐趣这个词很少出现在教练的嘴边。如今这支球队的风格,很符合德国社会的变革,德国正在努力寻找更多的美感、优雅和轻松。”

今年年初,勒夫已经续约到2016年,但他拥有选择权,可以随时离任,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场景。尼斯巴赫已经宣布:“他的工作非常出色,愿意干多久就干多久。”贝肯鲍尔也承认:“德国足球能有今天,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。如果他还想执教,为何要放弃这份世界上最美妙的工作呢?”